雲珠出了金魚巷，正趕著要去將軍府。她手上有當初平安走的時候留下的紙條，寫著將軍府的住址。只是她對城裏不熟悉，有些辨不清方向，又沒有可代步的車子，少不得要費許多的腳力。

等到雲珠千辛萬苦的找到將軍府時，見巍峨的大門外有許多守衛，見這陣勢，雲珠倒有些犯怵，略定了定才敢上前詢問。

“請問這是不是武威將軍府？”

那個守衛瞟了雲珠一眼，見是個不起眼的鄉下女子，也大搭理她，雲珠犯了難。心想果然門禁森嚴，不是鄉下小院，一道柵欄隨便一推就能進去的。

不行啊，她必須得打聽情況，不然怎能安心。

“我找將軍夫人打聽點事，大人們能不能幫我通傳一下？”

守衛們看都沒看雲珠，其中有一個說道：“我們將軍夫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。快滾！”

一個年歲大些的守衛看不下去了，便和雲珠道：“你去後門上打聽一下。”

雲珠忙彎腰道了謝，往後門而去。

後門同樣是守衛森嚴，不過人數沒有正門那麽多，有坐著的也有站著的，顯得要隨意許多。雲珠上前打聽，倒有好心的人道：“你說清楚自己是誰，我們也好幫你傳話。不然這麽冒然的要找夫人，可不行。”

雲珠心道，自己一緊張，什麽都忘了，忙道：“前些天我夫君馮平安跟隨將軍出征，我擔心他的情況，所以過來找將軍夫人詢問一下。”

看守的點頭道：“你在這裏等著吧。”

一個人便進去幫雲珠傳話了。雲珠真誠的向他們鞠躬道謝。

守衛們打量著雲珠，雖然也有看不起的意思，但表現得沒有正門的那麽明顯。對她還算是和氣，也有笑臉。

雲珠在外面站著幹等，過了好一陣，傳話的人回來了，對雲珠道：“你進來吧。”

雲珠又鞠了躬，背著她所攜帶的麻袋，跟著那人正式的踏進了將軍府。

雲珠緊緊的跟在他身後。亦步亦趨。

等到了另一層門時。只見那門口站了個丫鬟模樣的人，穿著碧綠的比甲，梳著雙鬟。守衛微微的向丫鬟欠身說：“人我帶來了。”

丫鬟點點頭。道了句辛苦。

守衛就又回去了，雲珠目送著他的身影離去，丫鬟說：“請跟我來。”

雲珠在丫鬟的帶領下，一路穿花渡水。彎彎繞繞的。她也無心欣賞將軍府的巍峨建造，好不容易才來到一座廂房裏。

丫鬟請雲珠落座。便道：“請先等會兒。”

雲珠起身道了謝。立馬又有穿比甲的小丫鬟給雲珠奉茶，遞點心。

雲珠卻沒有心情還享用這些。隨意看了看這間屋子的陳設，不過一張黑漆的棖桌，六把同樣黑漆的靠背椅。設著簇新的大紅緞子的椅袱。桌上一套五彩的茶具。墻角的高幾上擺放著一個青花的花瓶，裏面供著數枝綻放的臘梅花，暗香陣陣。地上鋪的是一色的水磨石地磚。清理得十分幹凈，幾乎要將人影照出來了。

這間屋子小小的。雲珠暗道，應該也不是會客的地方。她擡眼看去，一排排雕花長窗上糊著明紙，門半敞著，這麽坐著還真有些冷。

院子裏的花草樹木大都雕零了，顯得有些冷清。

就在雲珠發怔的時候，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，便知道有人過來了，她忙放下暖手的茶盞，站起身來恭候著。

不多時，就見迎面走來個插金戴銀，遍身綾羅的女子，後面跟著兩個丫鬟，兩個婆子。雲珠遲疑了下，暗道這應該不是將軍夫人吧。理應她該去主動拜見夫人，而不是夫人來看她。

女子進得屋內，見著了雲珠先笑道：“一路上辛苦了吧，快請坐。”

雲珠在下面的第一張椅子上坐下了，又將隨身帶的東西拿了出來，突然覺得實在有些拿不出手，因為太粗陋了，不過是些鄉下的土物而已。

“我帶來了兩只自己做的板鴨年下孝敬夫人，還有兩瓶我自己做的玫瑰清露。”

女子點頭說：“有勞你跑這一趟了，我會轉告給夫人的。”

雲珠心想這女子應該是將軍夫人身邊一個得力的丫鬟之類吧，見她生得倒花容月貌的，一臉的平和，便笑問：“不知姐姐怎麽稱呼呢？”

女子含笑道：“不敢當，你叫我秋月就好。”

雲珠忙說：“秋月姐姐，我來是想打聽下我夫君如今在什麽地方，情況如何，若夫人知曉的，還請她告之一二，也好安婆婆的心。”

秋月大方得體含笑著說：“將軍此次去的是西疆，四天前出發的，應該在西疆的路上。你放心，軍中那麽多的人，不會出什麽問題。將軍走之前有話交代我們夫人說‘不管你們遇到什麽問題都可以找我們幫忙’所以你有什麽困難盡管開口。”

雲珠眼下的困難就是想在城裏找個棲身的地方，有個安靜的小宅子就成，還有就是希望能有間鋪子可以繼續她的事業，不過這些她卻是不好麻煩人家將軍夫人的，因此半個字也，沒提，只道；“也沒什麽難處，你費心了”

秋月笑道：“那好，能幫上忙的話只管說，別太見外啊。”

雲珠再三道了謝。她原本是想見見將軍夫人，不過侯門深似海，豈是她想見就能見的，如今知道平安的方向，心裏也踏實了些，便要起身告辭了。

秋月挽留道：“大老遠的跑來，又要到飯點了，不如請用了飯再走吧。”

雲珠說：“不必太客氣了。”

秋月已經起身讓人收拾一桌飯菜擡過來。秋月留下了兩個小丫鬟照顧雲珠飲食，便要去那邊回夫人的話，便和雲珠道了別。雲珠此刻是想走也走不了。只好硬著頭皮坐下來，暗道王青山不要怪她耽擱時間才成。

秋月出了這座廂房，往上院去。

上官夫人這邊也有客人。此刻她正陪著娘家大嫂說話，秋月在簾子外張望了一回，不知該不該進去。

上官夫人隔著簾子問道：“是秋月麽？”

秋月應了一聲。

上官夫人說：“你進來吧。”

婆子替秋月揭了簾子，秋月低了頭走了進來。上官夫人笑問道：“人呢？都照顧好了嗎？”

秋月回答道：“是，小的已經吩咐廚房收拾一桌菜送過去。她還拿了兩只自己腌的板鴨來孝敬夫人您。”

上官夫人微笑著點頭道：“她倒是有心了。”

娘家大嫂符氏聽說了倒笑道：“是鄉下人的做派，提兩只大肥鴨子來。聽說鄉下人都是這麽走親戚的。”

上官夫人一聽更是喜歡：“說明她倒是真心誠意的。”

秋月又道：“除了板鴨，還有兩瓶東西要給夫人您。”說著就袖中拿出兩個瓷瓶來。

上官夫人接過了。看了看那瓶子倒不是什麽稀罕物。只是一般的粗瓷而已，摸上去還微微的有些刺手。揭開塞子一嗅，覺得芬芳無比。忙問：“這是什麽東西？”

“聽說是清露。”

“哦，難道是玫瑰清露不成？他們鄉下人哪裏有這樣細致的好東西？”

“這個小的沒有問。”

上官夫人將瓷瓶交給了身邊的人讓拿去收好了。

秋月答應著就要去辦，上官夫人叫住了她：“你等等，人家送了東西來。又是大過年的，總不能讓人家空手回去。”

秋月笑道：“是的夫人。小的知道該怎麽辦了。”

秋月走後，符氏有些納悶，便問上官夫人：“不過是一個鄉野婦人，夫人怎麽這樣禮遇她？”

上官夫人笑道：“大嫂您不知道。這是將軍走之前交代過要照顧他們一家人，說不管有什麽困難，都要想辦法幫助。”

“怪不得。將軍他還真是愛民如子啊。”

上官夫人道：“將軍眼下正是用人的時候，所以惜才。聽說這個姓馮的有些才幹。廖先生再三向將軍舉薦，將軍好像也挺賞識的，一心想要培養出來，以後為自己所用。”

“那真是他們家的造化了。遇見將軍和夫人都如此寬厚。”

這邊飯菜已經上齊了，滿滿的碼了一小桌，有葷有素，還有點心，總共有六樣菜品。雲珠一人也吃不了這麽多。菜式看上去很豐富，雲珠試著每道菜都嘗了一遍。第一輪過後，她也大致清楚這個廚子平時做菜有那些習性了，要說味道嘛，肯定是好的，只是若再改進一下，肯定更是美味。

等到雲珠吃完後，丫鬟再次上了茶來，雲珠就坐不住說要告辭了。正好秋月趕來了，陪笑道：“大姐，我們夫人說了，多謝你帶的禮，還請你以後有空常來玩。要是有什麽困難就直接開口。”

雲珠甚是感激忙道：“給夫人添麻煩了。”

“不麻煩，勞你大老遠的跑這一趟，天又這麽冷。還拿些東西送來。我們夫人說也不好讓你空著手回去，正好還有兩封上面賞下來的點心，你拿回去請客也好，自己吃也好，總歸比你們自己做的好。”

雲珠再三道了謝。

“還有我找了兩件不大穿的衣裳，你拿回去幹活穿也好。”

雲珠當時有些發窘，不過面對秋月的好意，還是大方的接受了。她向秋月行禮道謝，秋月一直把她送到了門口才罷。

等到她好不容易趕到青山姐夫的鋪子上時已經有些晚了。

青山見雲珠總算來了，這才松了一口氣：“哎，我的嫂子勒。你總算來了，我還在自責幹嘛不跟你一道去，要是你出個什麽狀況，將來我怎麽和平安交差呀。”

雲珠淡淡一笑：“沒事的。”

漆姐夫問著雲珠：“沒什麽事吧？”

雲珠搖頭道：“沒事。”她見店裏還有不少的鴨子，想到開了年就要到城裏來了，板鴨她也不打算再做了，見了漆姐夫有些愧疚。

“最近生意還好吧？”

漆姐夫笑道：“就是這兩天最好賣。賣完了這些，我也能好好的過一個年了。說來還是托了你的福呢。”

雲珠忙道：“怎麽敢當呢，是姐夫你經營得當才是如此。”

漆姐夫道：“只是不曉得到後面天氣暖和了再賣什麽。”

雲珠還惦記著來城裏住什麽地方，還想著鋪子上的事，她也沒別人可托付，漆姐夫打過這麽多次的交道，再加上王青山和平安是發小，都是可以信任的人。她和漆姐夫提到：“姐夫，真是對不住啊。可能我們家以後都不會再做板鴨了。”

漆姐夫很是意外，忙問：“幹嘛不做呢？”

雲珠道：“婆婆說，殺了太多的生，損了福分。平安在外刀劍無眼的，希望能給積點德。再有，家裏沒了家，我也拉不起那麽大的一個攤子。所以也不打算再種地了，想要過了年，和婆婆一道在城裏找處住所。”

王青山聽著也很是驚訝，漆姐夫又道：“你們不做這個了，我還真是損失了一條財路呢，當真是可惜了。當初是平安勸說我，才租的這間鋪子，還以為能賣到明年初夏，哎，哪知……”

“真是對不住啊。不是發生了好些意外的事麽，我也沒能料到。家裏的那個小面館我都不準備開了，正好還攢了點本錢，想到這裏繼續開家館子。”

漆姐夫開玩笑似的說道：“當真，那以後我來幫你怎樣？”

雲珠卻當了真，忙道：“這敢情好，我正缺幫手。要不姐夫您先幫我留意一下宅子吧。不要多大，反正我們婆媳倆也住不了幾間屋子，簡簡單單的，不要太偏僻了，最好自家帶口井，別的要求也沒了。”

漆姐夫見雲珠當了真，也只好順著說：“好啊，沒事的時候我幫你留意下，要是有合適的了我再告訴你。”

雲珠忙道；“有勞了。”

漆姐夫笑道：“沒什麽，你也不必和我客氣，大家都是熟人了，又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，理應該多幫忙，是不是呀，青山。”

王青山在旁邊半天沒有插上嘴，見問忙道：“姐夫你說得是。”

漆姐夫見天色不早，忙催促著他們快走了，又說正月初四要回青塘，說不定到時候就有眉目了。雲珠亦是滿心的期待。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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